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
——开展江西省教育改革与创新研讨会
优秀获奖文章
一等奖作品
琴音悠悠忆恩师
江西省抚州市第二实验学校
方丽云
暑假里搬家，从旮旯里翻出一个破旧的琴盒来，墨绿的盒面早已失去了光泽，几颗铆钉锈迹斑斑，提手处的黑色皮革也已经老化卷起——呵，久违了，我的老朋友！打开琴盒，取出二胡，抹上松香，拉动琴弓，由于久未操练，技法生疏，琴声实在算不得动听，但就在时断时续的《二泉映月》的旋律中，恩师王苹的面容逐渐清晰起来。
王苹——听这名字，似乎是一位清秀女子，其实不然，初识王老师，他已年近花甲，由于怕热，总剃个大光头。牙齿掉了好几颗，也没惦记着去装上假牙，说话总漏风，还时不时学着赵本山的样儿扮个瘪嘴老太婆的怪相，逗得大家哈哈笑。王老师任职于崇仁县文化馆，拉得一手好胡琴，曾在华东六省一市文艺汇演中获得第二名。由于机缘巧合，我和一位同事经人引荐，有幸成为王老师的弟子，跟随他学习二胡，并在与王老师相处的几年间，领略他认真负责的教学态度和真诚无私的高尚品格。
自从收下我们两个成年弟子后，许多家长也慕名而来，央求王老师教他们的孩子拉二胡。王老师欣然答应。也许很多人会认为，王老师生财有道，工作之余从事第二职业大赚其钱。可说来让人难以置信，我们十多个学生在王老师门下学习二胡三四年，他没有收一分钱学费。教学免费，但态度不打半点折扣。每逢周末，当我迎着朝阳赶到文化馆排练大厅时，王老师早已将里面布置妥当，琴凳、琴架一行行摆得井井有条，小黑板上，工工整整地抄写着当日要练的曲谱。大厅的一角，搁着一壶凉开水，几个杯子，那是王老师怕学生们练琴时渴着，特意预备下的。上午八点，王老师准时开始授课，先复习上周所学内容，然后示范讲解新的曲子，再让大家分头操练。一时间，大厅里响起一片依依呀呀的琴声，王老师便在这嘈杂的乐声中走到每一个学生跟前，进行面对面的指导。来学琴的孩子基本上都是小学一二年级的，没有任何音乐基础，有时一首曲子教了三四节课也拉不熟。再说二胡是一种弦乐，初学时极易发出锯木头般刺耳的声音，叫人听了起一身的鸡皮疙瘩。可是我们从王老师脸上读不出一丝半缕的厌烦，他总是乐呵呵地给这个孩子扶扶琴杆，告诉他身子要坐正，又抓住那个孩子的手按住琴弦，告诉他运弓要饱满，时不时坐下来，给学生亲身示范。即使是最没有天赋的孩子，王老师也从不疾言厉色，总是以最大的耐心呵护着孩子们对音乐的热爱。
在王老师的悉心调教下，我、同事以及学习班的其他孩子琴技提高很快，王老师开始琢磨着让我们练习难度更高的演奏曲目。可小县城的书店里没有这样的专业书籍，二十年前也没有网络购书这种渠道，复印吧，那时候超贵，王老师舍不得让大家花钱。如何让我们人手一份曲谱，成了王老师头疼不已的大事。最后王老师采用了非常原始的方法——手抄油印。至今我仍然保留了王老师亲手印制的所有曲谱，笔力遒劲，字迹异常工整，所有曲谱中找不到一处涂改的地方。可以想见，架着一副老花镜的王老师为了抄写这些曲谱花费了多少精力和时间，纸上的每一个音符都凝聚着他对学生们的殷殷厚望啊！后来，王老师看我的字写得还好，就把抄写曲谱的任务交给了我。我也特别用心地对待这项工作，尽力为老师减轻一点点负担，以使内心的愧疚稍稍少一些。
跟着王老师练了两三年，王老师退休了。他老家在北京，儿女都已在首都成家立业，纷纷打电话要他回去含饴弄孙，颐养天年，可王老师不答应，因为他放不下我们这些学生。他给自己定下了目标，一是辅导这些孩子参加民乐考级，二是让我们上一回舞台，表演二胡合奏。那时考级时间已经临近了，王老师主动提出要给大家加课。就这样，每个星期的课由一个上午增加到一整天，到后来，暑假也被利用起来。大热的天，王老师领着大家一遍遍地练习考级曲目，每天都累得大汗淋漓，一身白色的棉绸衣裤从头湿到脚。课上多了，嗓子也变得嘶哑了，可从来没听他发过一次牢骚，还那么笑眯眯的。在王老师的感召下，孩子们也特别懂事，练习格外刻苦。那年的考级中，虽然孩子们都是第一次参加，但大部分都过了六级。我和同事虽然不好意思和孩子们一起去考级，但琴艺也长进不少，像《赛马》《二泉映月》《江河水》这样的二胡名曲也能像模像样地从头拉到尾了。上舞台表演没有碰到合适的机会，可其中一个孩子和爸爸妈妈一起参加了中央三套《神州大舞台》“魅力家庭秀”的节目，在那个万众瞩目的舞台上表演了二胡独奏，也算是圆了王老师的梦了。
王老师终于要回北京了。临别时，他送给我两本书，一本是《崇仁县民间器乐曲集》，另一本是《崇仁县民间舞蹈集成》，均是他参与收集整理的，其中一本还是他手抄油印的。他满怀深情地对我说：“崇仁是个好地方，这些民间音乐和舞蹈都是宝贵的文化遗产，可惜很多都快失传了。你有空就看看吧！”听着这些话，我又一次被深深地打动了，王老师一向以发掘乡土音乐为己任，他这么用心地教导我们，是想为崇仁——他的第二故乡再培养一批音乐人才啊！
可惜得很，惭愧得很，成家以后，家事多了点，工作忙了些——当然，这些都是我为自己偷懒所找的借口——我练习二胡的时间渐渐减少，到最后甚至将它束之高阁，王老师教的曲子也基本上还给他老人家了。再次拿起这把二胡，心海深处泛起片片纯洁的浪花，那都是王老师给我留下的美好回忆。虽然我没有如王老师所愿在音乐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，但他带给我的影响是深远的。做一个像王老师一样受人尊重和爱戴的老师，全心全意对待学生，踏踏实实从事教学，这已成为我此生矢志不渝的追求！
